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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結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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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尊大人,這是祁蕪山送來的蝶天蘭。”

元烏靈斜斜斜倚在主位之上,單手托腮撐於一側扶手,閉目假寐有一搭沒一搭地聽著西荒原裏各個山頭送來的賀儀。

在聽到祁蕪山這三個字的時候,倒是突然回了神,原本垂下的眼簾緩緩掀起,掃向了眼前那恭敬的小妖,他瑟瑟發抖的雙手正托著一株新鮮嬌嫩的蘭花,整顆頭都快埋到胸口裏去了。

“祁蕪山啊,”元烏靈似是回想起了什麽有意思的事兒,唇角不自覺微微勾起,“你們山主可還好?”

那小妖似是也沒想到魔尊大人居然會突然問話,雙膝撲通一聲直直砸向地面,憋了半天還是沒將舌頭捋直,磕磕絆絆道:“山...山主大人他...甚好。”

“哎,罷了,下去吧。”元烏靈擺擺手,這副瑟縮的模樣讓她頓覺得有些無趣。

小妖應是有些腿軟,半天都沒站起身來,魔宮中的侍從倒是眼疾手快,生怕魔尊大人不快,二話不說直接上前將那冷汗涔涔的小妖架了下去。

元烏靈盯著他留下的那盆蘭花沈吟半晌,又不知怎麽的突然輕笑了聲,隨即擺擺手吩咐道,“放到我寢殿中去吧。”

另一名侍從點頭應是,手腳麻利的將那盆蘭花端了下去,魔宮中侍者大都訓練有素,這一小段插曲並沒有影響整體的進度,一旁的禮官又繼續報著接下來的賀儀。

元烏靈又恢覆了起初那般有氣無力的狀態,擡起玉蔥般的長指揉了揉太陽穴,輕聲打了個哈欠。

當魔尊這事兒整體來說好處多多,畢竟是淩駕於眾魔之上的一方霸主,基本上也沒什麽不長眼的妖魔來她眼皮子底下搞事。

但也總有些身不由己的時刻,就比如說過個生辰,她本不想大辦,但架不住各方勢力要借著這個由頭,大肆送禮來討好她這位新上任的魔域頭目。

初回魔宮之時,她作為上上任魔尊之女,最大的名頭也就是個血統純正的公主,因而自稱要繼任魔尊之位時,反對的聲音並不在少數。

究其原因,還是由於她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緣故。魔尊之位的更替方式一般有兩種,要麽是上任魔尊主動傳位,要麽便是簡單粗暴的用拳頭取勝,將現任魔尊打下臺便是。

但她兩樣都沾不上,上任魔尊薛礿突然消失,但他的去處不能明說,她也沒什麽證據來證明薛礿主動讓賢,更不用說同他打上一架證明自己的實力,就憑自己空口白牙的自然不能服眾。

而且她消失於眾人眼前已有兩百來年,當年那點兒天才光環早就隱沒於薛礿的鐵腕統治之中。

魔域之中有那麽幾個刺頭,之前懼於薛礿的實力不敢造次,但現在眼見著薛礿應是沒什麽機會回來,這所謂的公主對自己而言又不過是個晚輩而已,便有些蠢蠢欲動,仗著自己的資歷和修為,想要在魔尊之位上插上一腳。

當然,元烏靈的應對方式也很簡單,下屬不聽話多半是慣的,打上一頓就好了。

越是高階的修士越是愛惜羽毛,與同階修士動手時大多點到為止,很少有拼了命想要一決高下的,因而那幾個魔君沒想到,這位晚輩看上去是個精致易碎的小花瓶,動起手來竟然比之前那位無止魔尊還要狠上三分。

個個都在元烏靈手下吃了虧後,倒也歇了篡位的心思,不情不願的俯首稱臣,承認了她新任魔尊的身份。

在這幾個刺兒頭都歸順之後,整個魔域更是對元烏靈俯首帖耳,畢竟一朝魔尊一朝臣,之前的魔尊如何已是過眼雲煙,還是抱緊現在這個大腿比較要緊。

當然,還是有那麽個別不太識時務的,就比如她那個便宜妹妹元紅藥,畢竟她在魔域作威作福幾百年,一開始心態有些轉變不過來,還妄想著她的礿哥哥能回來救她脫離苦海。

而魔宮之中的侍從起初也有些猶疑,對待紅藥魔君仍稱得上畢恭畢敬,畢竟這位魔君說來還是現任魔尊大人的胞妹,比起前任魔尊來說更親上幾分。

但時間久了,眾魔也看出了點兒門道,新魔尊大人對這位胞妹似乎不僅沒有愛護之心,反而還有些看不順眼,所謂墻倒眾人推,紅藥魔君受到的待遇大不如前,而她又疏於修煉多年,至今不過還是個第四重的修為,連魔宮中高階的侍從都比不上,便是想要作妖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元烏靈起初還能聽到些有關她作妖的匯報,什麽又在自己的寢殿中摔東砸西,還時不時傳點兒有關自己的閑言碎語,當然魔宮中的眾魔又不是傻子,誰也不會蠢到幫一個被魔尊厭棄的魔君傳話,後來也不知她是認清了現實還是耗盡了熱情,便漸漸消了聲息。

她這妹妹一向仰人鼻息而活,幼時靠著爹爹,後來又靠著薛礿,從來沒學會過獨立行走,還一直頭腦不清醒的想與自己爭個高下。

既然爹爹不想自己對這位所謂的妹妹動手,那自己便放手任她自生自滅。

當淩霄花突然失去了賴以攀附的枝幹,便不知如何靠著自己向上生長,最終的結果便只能卑微的匍匐在地面,成為一株任人踩踏卻毫無還手之力的野草。

恨嗎?解氣嗎?

倒也說不上,畢竟誰會在乎一株野草的生死呢。

“魔尊大人,這便是此次為您慶賀生辰的全部賀儀了。”

元烏靈聞聲微微回神,哦,是了,距她返回魔宮已經過了近百年,若是不算上之前那兩次轉生的經歷,她現在已經是個四百歲整的老魔頭了。

對於修行者而言,尤其是對於她這個距離大乘境一步之遙的魔修而言,這個年紀倒也算得上正當年,百歲整壽難得,各路魔君便想著為她好好操辦一次生辰宴。

元烏靈起初略推辭了下,但鑒於各方魔君熱情太盛,她也不想潑人家冷水,便也半推半就的應了下來。

畢竟...這場生辰宴能不能順利辦下來還是個問題呀!

她微微頷首,示意侍從們自己知曉,起身舒展地伸了個懶腰,擡手將小潘招到身側,便伏在它的皮毛上向自己的寢殿行去。

魔宮中的侍從倒也早已習慣了這位魔尊大人的做派,均不發一言恭敬地目送著她離去的背影。

這近百年來,元烏靈雖說從未離開西荒原的地界兒,但是對於東川那邊兒的動向倒是隨時掌握於心,畢竟誰還沒安插幾個線人呢。

虎嘯大比之後,極道宗欒天真人那兩位出色的弟子齊齊閉關沖擊金丹,不過月餘,那位齊姓弟子便順利結丹出關,可那位顧姓弟子卻遲遲不見動靜。

半年過後,正當眾人有些忘記了這位虎嘯大比的魁首之時,他卻一鳴驚人的召來了十八道雷劫,當然這還不算什麽。那名顧姓弟子不僅扛過了天雷的淬煉,還一連晉了兩階,直接越過金丹來到了元嬰境。

越級進階在東川可以說是聞所未聞,連一向天才輩出的玉清門都從未出過這等驚人之事,因而那位顧姓弟子便又成了新一代修士中的佼佼者,名聲一度超越了當年玉清門那兩位天才弟子。

眾人都道,極道宗這回可是真正揚眉吐氣了。之前東川眾修士都曾暗暗嘲笑極道宗風水有問題,天才盡數被玉清門攏了去,因而弟子之中盡是地才,沒想到人家不鳴則已,出了個天才便將所有天才弟子都襯得平凡無比。

元烏靈聽到這個線報的時候,只覺著有些好笑,薛礿這廝還真是會出風頭,也不知如今得意洋洋的極道宗日後知曉他們的天才弟子其實師出玉清門後,究竟會是怎樣的一副表情。

而薛礿的天才之路自然不會止步於此,不過十年,他便再度進階出竅,這速度已是前無古人,可再過了十年,他又順利進階化神境。

二十年,合體。

三十年,洞虛。

不過百年的時間,這位天才弟子便從元嬰來到了洞虛後期,甚至有傳言說他距離大乘境不過只差那麽臨門一腳。

這等恐怖的進境早已讓眾人瞠目結舌,而他作為洞虛老祖已經是一派長老,東川之中見過他真容的修士寥寥。

這位幾乎只活在傳說之中極道宗真人,在東川眾修士心中早已與神明無異,眾人只等著過上個幾十一百來年,這位真人說不定便能順利飛升,改寫修行界的歷史。

元烏靈一手拈著玉清門送來的玉箋,一邊聽著東川傳來的密報,緩緩點了點頭,是啊,確實到了改寫歷史的時候了。

“穆泠真人,掌門有請。”

傳話的修士不過剛剛進階元嬰,對於自家宗門這位傳說中的洞虛老祖頗有些敬畏,只敢在門前恭敬稟報,連門都不敢上前敲響。

但半晌門內都沒人應聲,這修士不免有些心焦,一面是玉清門的掌門紆尊降貴來到自家宗門商議要事,自然怠慢不得,另一面又是自家宗門寶貝疙瘩似的老祖,誰又敢催他老人家啊。

這兩邊兒他都得罪不起,這差事當真是難做的很,正當他哆哆嗦嗦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面前那扇雕花木門終於緩緩洞開。

元嬰修士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擡眼看去,卻只瞧見了一片翻飛的衣角從眼前劃過,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那身影便消失的無影無蹤,那房門也不知是何時再度合上,倒像是從未有人出來過一般。

修士楞了楞,半天才緩過神來,所以那位老祖應當是去赴約了吧。好不容易搶來的機會,還以為能一堵傳說中那位天才老祖的陣容,沒想到竟然只看到了一片衣袖。

欸?

只是那位老祖似乎穿了一身白衣裳,這不是自家宗門的風格啊,看上去倒像是...隔壁玉清門?

修士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算了,應當是自己看錯了,他們老祖怎麽會穿玉清門的衣服呢。

“千華真人。”薛礿向眼前面色肅穆的修士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嗯,穆泠真人安好。”千華真人面色稍稍緩和,微微頷首回禮。

極道宗的掌門卻感到有些奇怪,明明大家都是洞虛境,雖說自家這位長老輩分低了些,但修行界向來以修為論高低,他的小境界甚至還要高上千華一籌,為何對玉清門的掌門這番鄭重的行禮,真是讓人摸不著頭腦。

算了,就當自家長老懂禮貌吧。

“千華真人此番前來,主要是商議討伐魔域的事。”極道宗掌門卓罡真人解釋了這位隔壁掌門的來意。

聽到魔域二字,薛礿的眸光微閃了閃,但很快便恢覆平靜,“好,那便明日去吧。”

卓罡真人下意識的點頭應是,畢竟這位長老可是他們極道宗的活招牌,在常年閉關的大乘長老空缺的情況下,這位穆泠真人連他都要敬畏三分。

可將他的話在腦中過了一遍之後,卓罡真人頓覺得哪裏不太對,什麽就明日去了?這麽大的事會不會有點太草率?

他不由得看向千華真人,面露幾分不解,“明日便去...麽?”

“正是。”薛礿的指尖在上桌面上輕輕滑動,似是在寫著什麽字,但很快便用掌覆與其上,明明沒留痕跡,卻像是怕人看見什麽寶貝一般。

千華真人巋然不動,沈吟半晌後,緩緩點了點頭,“明日也不是不可。”

卓罡真人心頭一跳,心道怎麽你也跟著一起湊熱鬧,眉心不自覺微微蹙起,語氣頗有些不情願,“可弟子們需要時間準備,我們也...”

“明日是靈...魔尊的生辰,他們會設宴慶賀,正是防禦最為松懈之時,我們可以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薛礿看上去仍是二十出頭的青年模樣,甚至因著一身白衣讓他顯露出幾分青澀,但眉宇之間的冷峻之色更甚,那一身卓然超塵的氣度讓人有些不敢直視。

卓罡真人的目光在面前二人間逡巡了片刻,總覺哪兒哪兒不太對,這才反應過來自家這位長老今天突然換了身衣裳,眼前兩位看起來倒像是來自一個宗門似的。

不過他也沒空細想,關於那位魔尊慶賀生辰一事他也有所耳聞,如此說來,明日看起來好像還真是一個不可多得的好時機啊。

正當卓罡真人有些動搖的時候,千華真人在一旁又加了把火,“弟子們多修煉個幾年也不會有太多進益,可若是錯過了明日,這等好機會便又要再等上百年了。”

“好,”卓罡真人在這兩方夾擊的攻勢之下有些招架不住,一時頭腦發熱點了點頭,“那就明日!”

六月十三,一個再平凡不過的日子,因著四百年前魔域一名女嬰的呱呱墜地,變得有些不平凡了起來。

元烏靈難得起了個大早,因著各處的魔君齊聚於此,為她這個魔尊大人慶生的緣故,魔宮之中顯得比往日更忙碌些。

而魔宮的主人,這次宴席的主角卻有些心不在焉,她隨手揪起趴在一旁酣睡的食鐵獸,揉了揉它圓滾滾的腦袋,“小潘呀,你今日說不定可以再現你先祖的英姿了。”

食鐵獸睡眼惺忪,突然被驚擾了成婚的美夢,正準備破口大罵,恍惚之中見到了眼前的女子,冷不丁驚出一身冷汗,立刻將困意一掃而空,心有戚戚地幸好自己沒來得及開口,轉而乖巧道,“魔女姐姐,這是什麽意思呀?”

元烏靈笑著拍了拍它的頭頂,卻並未過多解釋,只懶懶起身,隨意挽起一頭及腰烏發,看上去一副心情大好的模樣。

小潘在她身邊跟了幾十年,對自己這位主人的脾性還算了解,她平日裏遇上大事小情都不動聲色,永遠都是一副萬事不放在心上的疏懶神情。

但當她看上去心情舒暢的時候,便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她真的還算開心,還有一種,便是她要讓別人不太開心了。

小潘作為神獸的本能讓它不自覺打了個哆嗦,總覺得這次更有可能是後者呢。

這次的生辰宴全權由溟洹魔君操辦,作為魔尊大人最為看重的胞弟,這位魔君自然也是盡心盡力,將這場生辰宴布置的極盡奢華。

故而當元烏靈來到那一片金光閃閃的宴廳之時,眼皮不自覺跳動了兩下,招了招手將忙裏忙外的溟洹喚道身側,面露幾分嫌棄,“這都什麽玩意兒?”

溟洹獻寶似的捧起一支閃著磷光的珊瑚,“姐,你看,這是我從邑海搜羅來的千年珊瑚,好看吧,絕對襯得上你作為魔尊的高貴氣質。”

元烏靈不由得扶額,另一只手將那支刺眼的珊瑚推遠了些,勉強壓下自己到嘴邊兒的芬芳之語,略點了點頭道:“行吧。”好歹是這小子的一片心意,讓他開心一會兒算了。

待她落座之後,下首來自各個魔窟的眾位魔君齊齊起身,正準備向她恭賀壽辰之喜。

正當此時,卻聽得廳外傳來一道聲嘶力竭的驚呼,“報!魔尊大人!東川修士正齊聚與荔山東側,好像是準備攻過來了!”

元烏靈聞言眸光微微閃了閃,卻並未露出詫異的神色,眉梢微微挑起,倒像是早就預料到這般情狀的模樣。

果然,就知道這廝不會放過今天。

然而座下的眾位魔君就沒有她這般淡定了。

“什麽情況?他們東川腦子有毛病吧,突然打什麽打?”

“我們這麽些年過得跟孫子似的,他們簡直是得寸進尺!”

“就是,要我說啊,我們就不該一忍再忍!”

“說得好,既然他們來犯,那我們就打回去!還當我們魔域好欺負似的。”

“打回去!”

“打回去!”

魔族大都是炮仗性子,遇到這種事自然沒有忍下的道理,之前在薛礿的壓制下,他們已經很久沒有和東川的修士動過手了。在元烏靈接管魔域之後,也大體沿用了薛礿的保守態度,幾乎沒有和正道修士有過什麽大範圍的正面沖突。

但這回不一樣,在他們給魔尊慶生這等普天同慶的時刻,東川居然好死不死的攻到了家門口兒,這誰能忍啊?再忍下去就真成孫子了。

眾魔齊刷刷向主位叩拜,“護我魔域之威,我自請戰荔山,請魔尊大人應允。”

元烏靈只沈吟片刻,便輕笑了聲點了點頭,語氣輕松的倒像是在談論天氣如何一般,“好,那我們應戰就是了。”

說來也巧,這場宴席將魔域中大大小小的魔君幾乎盡數召來,倒也不用再傳令給各地的小頭目,大家放下杯盞便迅速進入了戰鬥狀態。

元烏靈一聲令下,帶著浩浩湯湯的魔族軍隊,向著東邊荔山的方向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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